托马斯·克伦威尔语重心长地道:“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,顺境时,以为承诺很容易做到;可在逆境时,一切就未必如此了。你现在是最有权势的伯爵继承人,为什么不选择重新开始呢?与什鲁斯伯里伯爵的女儿联姻,或者娶了安妮·博林,都可以。”亨利·珀西冷冷道:“我要做什么,不需要你替我安排。事实上,我现在就恨不得杀了你。”托马斯·克伦威尔皱了皱眉,道:“我劝你最好与我合作。我知道,翠西亚·费佛的死,对你打击很大,你渴望重新做个好人?但是愧疚不是爱情,如果你真的想为玛丽·博林好,今后就少在国王面前给她惹一些麻烦。”亨利·珀西一脚踢翻了一把椅子:“托马斯·克伦威尔,我再警告你一次,不要多管我的闲事。”1524年12月里士满宫。阿拉贡的凯瑟琳依旧试图保持一名王后的威严, 她花大量时间祷告和阅读,她继续亲自为亨利八世缝制衬衫,从结婚至今,他的贴身衣物都是她亲手缝制的。但她内心深处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, 原本只有在最正式的场合才能和亨利八世在一起, 可是她没想到亨利八世竟然连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也不要了。他命令她搬到了里士满宫。整个夏季和秋季, 他带着少量的随从一直狩猎、四处会见老朋友, 在各郡的廷臣家里做客。他始终自己一个人,仿佛她这个王后不存在一样。她给外甥查理五世写了好几封信。她告诉他,她目前的处境,她对未来充满了不好的预感。她恳求他, 为她伸张正义;她提醒他, 不要把她忘了。但是, 很久没有收到回信了。12月初, 她派了一名仆人去请示亨利八世,今年的圣诞节要怎么过。她无法想象, 在各国大使和廷臣的众目睽睽之下,他仍要一个人装作是单身汉的样子。但亨利八世明确地回答她,他不会邀请她到宫廷一起庆祝。亨利八世的回答,伤透了她的心。她召门多萨大使前来,她必须提出抗议。
门多萨大使的脸色也不太好, 当她看到他时,就明白一切不容乐观, 但她仍打起了精神, 和颜悦色地问:“亲爱的大使阁下, 最近皇帝陛下给了你什么指示吗?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收到他的信了。”门多萨大使忧心忡忡地回答:“现在的形势不太好。”凯瑟琳王后悄悄挺直了脊背:“告诉我, 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和所有你知道的事情。”门多萨大使叹了一口气:“原本一切都对皇帝陛下有利, 波旁公爵携神圣罗马帝国大军进入普罗旺斯,围攻马赛——但是马赛人民很顽固,他们一直抵御、始终斗志昂扬,弗朗索瓦一世也亲自领兵来支援。形势逐渐不利,波旁公爵只好撤退,损失了很多炮兵。”凯瑟琳王后喃喃道:“全因为亨利八世背信弃义,如果他按照最初与查理五世的约定,从皮卡第牵制住弗朗索瓦一世率领的法国军队,波旁公爵一定可以拿下马赛。就是因为亨利八世听信了沃尔西主教的谗言——他为了报复查理五世没有选择他担任教皇,所以教唆国王对此袖手旁观。”“是的,现在皇帝陛下没有钱继续发军饷,原本亨利八世承诺一起对法作战时,他会支付大部分的战争费用,全部食言了。皇帝陛下已经把所有的钱都投入到了战争中,包括从美洲源源不断送来的金币和财宝,全部抵押成了现金,送到了他的将领们手中,但是还是不够。波旁公爵被迫从马赛撤退后,弗朗索瓦一世并没有善罢甘休,而是带领追兵紧跟其后,在迪朗斯河谷穿越了阿尔卑斯山脉。现在弗朗索瓦一世扬言,他不仅要从皇帝手中夺走米兰,还要夺走那不勒斯,并派遣一支强大的远征军去征服西班牙。”凯瑟琳王后忍不住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:“这一切都是因为亨利八世,他的鬼迷心窍、中途变卦、改弦易辙,令皇帝陛下的事业功亏一篑。告诉我,我外甥他的身体怎么样?”门多萨大使道:“他现在失去了作战能力,并且极度虚弱。这还不是最严重的,最令人气愤的是,他的朋友们都在离他而去。看到波旁公爵的军队入侵普罗旺斯失败、而弗朗索瓦一世则翻越了阿尔卑斯山脉,重新占领了米兰——教皇国、威尼斯共和国和其它意大利邦国,纷纷与法国结盟,要共同对付皇帝陛下。”“他们认为弗朗索瓦一世已经胜券在握了吗?”“是的,教皇克莱门特七世与弗朗索瓦一世阴谋成立‘科尼亚克神圣同盟’,大多数的意大利邦国都是其成员。我一再向沃尔西主教保证查理五世对他的友谊,但恐怕仍阻挡不住英格兰也会加入其中……”这正是沃尔西主教想看到的,英格兰与西班牙分道扬镳,与法兰西成为了新的盟友。现在最不妙的是,教皇克莱门特七世成为了查理五世的敌人,一旦英格兰也加入了“神圣同盟”,教皇不会再顾及她的利益,而首先会选择满足亨利八世的愿望。也就是说,她与亨利八世的婚姻随时有可能被废。阿拉贡的凯瑟琳不由冷汗涔涔,她一早就知道,克莱门特七世太软弱、并且自私,他根本没有作为一名教宗的公正和魄力。一看到查理五世渐呈衰微之势,就赶紧投入到了弗朗索瓦一世一方的阵营,这样的所为,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