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郭嘉搂着他的动作,无意成了他的稻草。将被塞了塞,郭嘉靠在床头将人抱在怀里:“为何不让嘉去找大夫?”因为不确定白曦是否睡着,郭嘉的声音放的很轻。若是睡着了,他便陪着,若是没睡,趁着这个机会摸清楚事情的因由,也好应对。可沉静很久都没有答案,看着正在轻轻发抖的身体,郭嘉以为白曦睡着了。却不想他这边儿刚闭上眼睛,就等到了答案:“抓住了一个,跑了一个。”白曦以一种旁人的口气把话说了出来,“跑的那个跳河了。”好好地逃命就被人这么说成了寻短,若不是情形不对,郭嘉真的会笑出来的。只是放在白曦身上,只有心疼。眼下是秋末,虽然南方可以说得上是秋高气爽,可哪怕是江东的水,也已经开始冰凉,就这么跳下去,还甩开了追兵,可见白曦在水里呆了多久。“睡吧。”不忍再问,郭嘉轻轻地拍着白曦的后背,哄他入睡。白曦闭着眼睛将自己沉浸在了熟悉的书卷气息中,脑子像是卡住的机械,空白之中偶尔会蹦出一两个字:“鹿门,”白曦估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,“严白虎和鹿门在一起,还有乔家。”……哈?郭嘉低头看着白曦等他下文,却听他呼吸逐渐平稳,真的睡了过去。可抛下这么大的一颗雷,郭嘉又哪里睡得着。他搂着白曦慢慢的抚摸着他散落被外的长发,看着那乌黑的发丝在被子上散开,指尖如触丝绸。鹿门,严白虎,乔家。三个点在他的脑子里盘旋,却无论如何也串联不到一起去。严白虎是江东的人,他出身吴郡,在孙家还未归江东时是当地一打头目。可他从山贼起事,没有功名在身,身后又无氏族大家,如何攀附上的鹿门?反倒是乔氏一族,虽然走的是士农工商中最低贱的一行,但现在乔府的主家却是文学一大家,这些年远离商行逐渐靠向士族了。更何况哪个大族没有自己的商贩,不过是明面上为了好听,才隐没了关系。而鹿门……郭嘉慢慢的手指从发梢攀附到发根,最后轻轻地触碰着白曦滚烫的脸。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,搂着因为寒冷有些发抖的白曦,含住华佗在他们离京之前送来的药丸子,弯腰用嘴渡了进去。不再去想了。
郭嘉不去想,那边儿周瑜等人却有了大进展。虽然没能活着抓到此刻,却也弄到了一具死尸。仵作和士兵整理那自杀此刻的物品时,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个一看就知是印记的符号,慌忙找来了周瑜。周瑜是大家出生,实际上护着孙策的那些死士暗卫就是他们家的。所以看到那尸体胸口上的烙印时,周瑜整个人都泛着一股子的阴暗劲儿。他攥起了拳头,盯着那尸体好似要将那尸体大卸八块。“公瑾大哥?”孙权和孙俨站在一旁不明白为何周瑜如此生气。“这个印记,”周瑜抬手,手指在尸体左胸口上,描绘着那早就愈合的凹陷烙印,“是鹿门。”仇恨,鄙夷,厌恶,还有说不明的失落与失望,“记住这个印记,以后若是遇上了,”停顿,“杀。”第一次瞧见周瑜如此厌恶什么东西,对孙策一事知晓片面的孙权转头去看那烙印,好似要将其印入心底。反倒是孙俨,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,看着周瑜:“公瑾大哥,什么是鹿门?”周瑜摇头,没有解释:“如今伯符已死,江东须有人坐镇。”他不欲多谈,鹿门,儒家,这些事情知道的越多,离死亡就更近。那是汉朝真正的根基,可对于他们这些聪明人来说,那才是腐朽的开始。敲着好奇的孙俨,周瑜的视线划过了正沉重看着那印记的孙权:“仲谋?”虽然尚未及冠,不过孙权的字在他父亲孙坚还活着的时候,就已经定下了。加之这两年孙权跟着他们处理公事成长了很多,所以私下里周瑜都会直接叫他的字。孙权抬头看着周瑜,听他带着叹息的疑问:“你在想什么?”“大哥,绝不能这么白死了。”他很想把自己伪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,可偏生他知道些什么。供出那两人也无不可,只是没有证据,且他也不是那么确定。那人既有胆子在他面前说起,想必是早有打算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:“是曹cao的人么?”他小心地做出试探。不是因为不自信,而是周瑜这人太聪明了,就连他大哥活着的时候,都喜欢说这世上没有周瑜解决不了的事情。语气瞒着,倒不如把自己知道的能说就说。“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。”比起一旁隐约带着几分喜色的孙俨,周瑜还是更看好孙权。可这么快冷静下来的孙权,也让周瑜有几分忌讳:“眼下曹cao正筹粮备马,准备与袁绍决一死战。江东在他的背后,若是不想腹背受敌,他定要做些什么的。”“所以他想我们求亲了啊。”孙俨插入了两人的对话,口气直横,“而你和大哥,也答应了。”前面半句话是回答周瑜的假设,后面半句话就是为了扎心。因为和曹cao那方用姻亲做筹码的,是他。对于这件事,周瑜对孙俨其实也有几分愧疚,可孙权……他看着孙权在阴暗处与黑色无异的头发,还有那双怎么看着都不舒服的碧色眼睛……身份太低了。孙权只当自己看不懂周瑜到底在想什么了,这样的眼神他已经习惯了。毕竟在周围都是黑发黑眼的情况下,罕见的棕眸还可以说是漂亮,可碧绿色的眼睛却只能说是妖怪。无论他父亲再怎么强调海外多的是这样的人,也架不住身边只有他一个异类。